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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戲臺》在個人生命與戲劇史之間,一場究竟與誰的和解(下)

《雨中戲臺》在個人生命與戲劇史之間,一場究竟與誰的和解(下)

《穿越吧~編劇》專題|OPENTIX編輯臺 2021年01月

戲裡與戲外,誰,又演好了誰?戲劇情節純屬虛構,如何編織個人生命與歷史敘事,又維持與「真實」間的距離?

《雨中戲臺》再現的,除了是一位歌仔戲小生的一生,編劇紀蔚然更替導演王榮裕找到了代言者「志成」,讓他在劇情鋪陳裡重新建構與劇中人物的關係,同時也是與母親間早已不可能倒敘的記憶與情感──這便是劇場所開放的維度,讓真實與虛構能夠於此刻交會。

文字/吳岳霖

圖片提供國立傳統藝術中心

代言者的任務 從吳朋奉回到王榮裕

王友輝曾這樣說紀蔚然的作品:「他在作品中冷眼自嘲……他毫不手軟地對筆下酸氣十足的『我』極盡嘲弄之能事,逗弄得他人笑出淚水,背後卻盡是當代臺灣文化情境的悲哀;他筆下的人物廢話髒話連篇卻如醍醐灌頂,逼使我們直視當代臺灣社會的普遍荒謬,在嘲弄諷刺的背後,道盡社會語境的無奈與蒼涼。」(註1)以反諷、諧擬、批判與自嘲為創作基調,從《夜夜夜麻》完成的1997年開始,成為紀蔚然一路以來的語言實驗。

但在2020年的一次採訪裡,他認為自己對藝術的態度「放鬆」很多,藝術概念「可以嚴肅,但不嚴重」;也能夠笑著說,年輕的他可是連看曹禺也不順眼。此時完成的作品,也以更開放的心境去看待戲劇藝術與社會(註2)。當時已完成《雨中戲臺》與《再見歌廳秀》兩個劇本的他,顯然地走入了創作生涯的另一個階段──兩部作品看似都以「懷舊」為基礎,卻非純粹重現過去某個時代,也非藉此抒發情懷、復刻氛圍,而是在文字間探問那個時代之於「人」的意義。

在《雨中戲臺》裡,除戲劇史的再現是一位歌仔戲小生的一生,紀蔚然更替王榮裕找到了代言者「志成」,讓他在劇情鋪陳裡重新建構與劇中人物的關係,同時也是與母親間早已不可能倒敘的記憶與情感——這便是劇場所開放的維度,讓真實與虛構能夠於此刻交會。如劇中編寫了一段情節,便是從王榮裕的幼年經驗而來——王榮裕母親在他與妹妹被父親帶到戲臺時,說了這句話:「你們這些沒父沒母的小孩,怎麼不去死一死!」而就此牢牢地刻進了他心底。王榮裕曾說,自己與母親之間的心結,在母親過世前已有聊開並和解,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始終無法擁抱母親。時光無法倒流,不管如何追憶、或是追悔;只是,在戲劇轉化與演出過程的幾次反覆間,療癒才有發生的契機。

同時,吳朋奉的過世,一部分讓王榮裕再也無法閃躲,得自己處理生命的無言以對與無能為力,本是想透過吳朋奉所飾演的人物處理自己與母親間的關係,而現在則是一個必須直面生命印記的機會;另一部分,是他也得去面對這位已逝去的摯友。在吳朋奉接演後的排練期,已將部分臺詞進行修飾,轉為自己的味道;在這個脈絡下,而王榮裕也決定加以保留,完成未竟的遺憾與致意。他也對吳朋奉這麼說:「原本打算用《雨中戲臺》來致敬媽媽。結果現在,連你也得致敬,實在是敗給你。我想最後,就用你自己寫的詩來作為總結吧。你真是我認識的人裡頭,最膨風臭屁,又最有本事的人之一。」(註3)

本以為有個「代言者」,這時的任務又回到「被代言者」──王榮裕,得替吳朋奉,也替自己完成這次的告解。

和解的完成? 故事正要開始

能說的,還是留到劇場裡吧。這個時候,我想暫且停住。

因為只有到開演之後,這些在現實裡已無法完成的和解才會真正開始,攸關生命,直探情感。而我們這些作為故事的聆聽者,也因為能夠於此時此地/劇場存在,才能夠真正圓滿其中的價值——劇場的意義,永遠不只是演出,更有觀看、聆聽與沉浸。

在個人生命與戲劇史之間的這一次,和解能否完成?替誰和解?與誰和解?不只是創作者繼續提問,如果可以,作為聆聽者的我們也開始問自己。

註:

  1. 王友輝:〈藝術家素描──劇作家紀蔚然〉,國藝會線上誌。

  2. 吳岳霖:〈走過尖酸批判 放下然後自在〉,《PAR表演藝術》第328期,2020年4月號,頁74-79。

  3. 王榮裕:〈你以飄撇演繹一生,卻不等觀眾鼓掌──懷念吳朋奉〉,思想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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