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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緊命題才能產生對話 — 陳侑汝X張倚奇跨界對談

抓緊命題才能產生對話 — 陳侑汝X張倚奇跨界對談

《理想之城》由加拿大溯流劇團獨家授權、臺灣團隊在地化為中文版本,是一齣結合策略桌遊與劇場形式的線上展演,想像成平行時空的地球,依照方位分成八個城邦,彼此獨立卻也相互牽連,觀眾必須參與各種決策,進而逐步形塑一個「理想世界」。這是陳侑汝首次參與桌遊概念的執導,我們特別邀請找來桌遊設計師張倚奇與之對談,說是對談,倒比較像是分享與汲取,兩人在各自創作路上與桌遊集合間,所拾獲的意義。

媒介

陳侑汝投入劇場工作,張倚奇漫遊桌遊世界,兩人先前並不認識。但張倚奇有點興奮先開口,之前擔任「Arco Renz X 鄧富權-舞蹈實踐:構作思維的弧光」工作坊客座講師,難得跨進劇場,是非常有趣的交流經驗。當日,有個提問令她印象深刻,一位學生問道,身為表演者,我們在台上會感覺自身就是作品,那如果今天作品換成桌遊,妳對於桌遊帶有什麼樣的投射?會把桌遊也視作人嗎?

「當時我才回想起來,我所有作品都是自身經驗、想法的投射,想要在這個社會做的事情,想法都變成了桌遊。我以前沒有發現這一面。」

張倚奇的父母是國際桌遊代理商,從小在桌遊堆裡長大,她指著工作室地板上成堆的桌遊作品,「以前我們家就跟這裡差不多,各種遊戲都會試玩,我是第一批白老鼠。」隨手接觸卻也談不上熱愛,也從沒接家業的念頭,出國念了工業設計,學成歸國後想創業,「我真正想做的是,不管媒介是什麼,我要用這一樣東西創業,去做我想改變社會的事情,只是剛好在我們家是桌遊。」

媒介是桌遊,她接著找來一百位桌遊產業人士,問「桌遊是什麼?」張倚奇想知道,除了好玩,桌遊還能帶有哪些意義。從此,作為創業的起點。

桌遊設計師 張倚奇

圖 / 桌遊設計師 張倚奇

計師 張倚奇

陳侑汝回顧自身專業養成,也有類似的開關。報考大學科系時,原先一心想念劇場設計,卻未能如願考上而改考戲劇系。誰知,別有用心之下進到戲劇系,反倒腦洞打開,「我才發現好像可以用不同媒介(去做原先想做的事),有時候被困住只是自己的思考還沒想到,那需要特別轉化。後來也覺得太在劇場的表演框架裡,反而容易把自己鎖起來了,遇到這樣的困境才會再去想,好像又需要打開自己的腦。」

這幾年的創作,陳侑汝喜歡與他人合作,「因為可以共同討論。或找到共同的媒介,這個媒介能讓彼此都放開一些心防,讓我們思考本質是什麼,再想怎麼抓到平衡,轉換成其他方形式呈現,讓大眾可以重新去看待這件事。」

產生對話

在《理想之城》之前,陳侑汝對桌遊的印象是大學好友出遊必備的玩樂物,她認為,在玩桌遊過程中所發生的對話與互動是珍貴的,「我覺得它是一個媒介,開啟一個行動的契機,才有可能收穫回來的回饋。」

《理想之城》原創團隊是加拿大溯流劇團,而陳侑汝作為台灣導演,最主要的工作之一,是在原版英文文本的翻譯過程,適時調整內容,讓台灣觀眾能多點共感。「近期在處理文本,我發現它有些翻譯後的文詞還是太像翻譯文本。當跟觀眾對話時,出現這種翻譯,他就會先跳離(情境)了。」

她舉例,劇本上出現選擇題,離開或留下,其中的「離開」原文為「get out of the way」,最初的翻譯成滾蛋,「滾蛋很明顯不是日常用法,所以我先調成比較中性的詞,再與演員溝通展演時如何依照自己習慣去表示。」

張倚奇深有同感,這件事也經常發生桌遊卡牌設計。為避免文字過多的視覺負擔,說明卡牌通常會安排玩家輪流、一人念一張的形式,而在卡牌初步設計完成,與團隊試玩階段,常常遇到說明文案過於繞口,必須調整。

在《理想之城》當中,帶領劇情往下發展的是演員,演員必須讓觀眾很自然地,針對所給出的線索予以回應。關於要丟出什麼樣的問題、如何對話,以致於讓參與者身處哪些情境、討論哪些議題,考驗著演員的細膩觀察與及時應對的表演能力。

《理想之城》臺灣導演 陳侑汝

圖 / 《理想之城》臺灣導演 陳侑汝

對此,陳侑汝談起里米尼紀錄劇團給給予的啟發,不管是去年秋天藝術節探討機器人擬真程度與人類移情關係的《恐怖谷》,還是與百位市民共演,透過機智問答形塑一座城市群體想像的《高雄百分百》,「他們都用一些命題,去展開深度討論。」

「把事情再往下挖,才發現好像反而不該是做很多事,而是抓住本來想要提問的『那個點』,若有很多東西從而累積起來的話,它就會達到那個強度。」

抓緊命題與本質才能創造有機的對話,這也是陳侑汝在《理想之城》排練過程,著重協助演員的部分,觀察哪些困難導致他們窒礙難行、動作不順暢,為他們移除那些可剔除的多餘負擔,「不要為了做大而做大,要把重點提得明確。」陳侑汝透過適當介入,留下必要內容。

社會性

談到最受啟發的桌遊作品,張倚奇分享道,她曾在一次擔任桌遊設計評審,碰到學員所設計的憂鬱症桌遊,字卡是日常語句,但卻有部分字級放大,用以模擬憂鬱患者對外界刺激的敏感,她舉例,語句「你怎麼每次都這樣。」便放大「你」、「每次」幾個字。

工作幾年後有了經驗值,每每桌遊教學,張倚奇一再提醒學員字體大小、卡牌大小等各種規模化的注意事項。那份憂鬱症桌遊給出提醒,讓她別忘「突破框架」。

創業之初,一一拜訪而得來的桌遊意義,張倚奇抄寫在卡牌,全數貼滿牆上,明示桌遊不該受人數、空間限制的自我突破, 但統整所有答案,不外乎兩件事:與人建立橋樑、暫時脫離3C科技,「那時候我覺得還不夠,」張倚奇一邊先執行桌遊外觀的優化設計,一邊持續找桌遊意義,後來有找到了──桌遊的深度必須來自於社會性,「桌遊提供人與人的新互動方式,這個互動看似是外在的,實際上卻對自己及別人都產生內在影響,而這個影響會再使得我們對社會做出改變。」

張倚奇的不少作品都連著自身生命經驗裡的命題,包括視障、失智、飼養兔子等等,飼養著兔子、外婆有失智症,以及作為設計師對於失去視力的恐懼,都轉化成桌遊。而接下來,她想為孩童製作身心障礙主題的卡牌遊戲,「遊戲不只可以當成教具,也可以透過卡牌去觀察小朋友的狀態,藉此觀察他們需不需要尋求幫助。」

執導《理想之城》也有關乎突破的取捨。由於完整劇本裡頭擁有各種命題,展演時會端看參與者的選擇而形塑不同的情境。對此,陳侑汝與團隊來回討論多次文本的命題範圍應設在哪裡,她舉例「霜害」,這對於台灣大眾來說是陌生的災害,擔心讓觀眾無法想像而無感。

「打開觀眾想像力也蠻重要的。」後來陳侑汝並沒有刪除類似命題,反倒試著思考如何引導觀眾去想像有雪的情境,她不斷強調,可以再更開放一點,更開放的情境會帶來更開放的想像與體驗。

她想起多年前與患有小兒麻痹的藝術表演者鄭志忠合作所得到的感觸,所謂的缺乏可以成為另一種體會,「他主要用手在做日常所需的各種事,所以手非常靈活,我才發現也許他有些東西是強過於他人的,他利用所擁有的部分去把生活過好,去做表演、做木工。我也在合作後慢慢體會,怎麼運用目前所還有的,去把失去的換另一種方式運用。」

《理想之城》是線上互動的桌遊劇場,由此問起因疫情順應而生線上桌遊、劇場的趨勢,張倚奇觀察到,這一兩年倒是實體桌遊興盛程度更勝以往;陳侑汝也表示,最好的狀態都是在排練場發生,當下與周遭人事物的互動終究沒有辦法被取代。

桌遊設計師 張倚奇 /《理想之城》臺灣導演 陳侑汝

疫情間,陳侑汝也曾將自己的展演作品《如果,家族旅行》放到線上,但關於留在線上還是回到線下的思考,陳侑汝是這麼思考:「那時候與許久沒見的朋友在線上相遇,是有趣的,但那也很是那時候的事情,走到現在度過那個(疫情爆發)階段,會重新思考我們還需要什麼?」

最在乎的同樣是與社會之間關係,陳侑汝說:「觀眾就像是社會縮影,在劇場中所提出觀點與想法,觀眾給予的回饋,可以讓我們知道社會正在如何改變。觀眾不一定會接受每部作品,但產生出來的質疑批評或對話,都是可以繼續去深思與決定是否延續對話的。」

對於每一場《理想之城》會如何進行與產生對話,成為獨一無二的理想之城,陳侑汝回道,她自己也非常期待。


2022秋天藝術節:溯流劇團《理想之城》(線上互動)

2022/11/9 (三) - 2022/11/27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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